随机爆炸鱼干

会变好的

【伦克】体验派诗人

Summary: 来与我相会吧,到那个时候,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


-灵感完全来自我挚爱的L'escalier,真的很好听!

-交往前提,战后,轻松治愈包甜



1. 


大名鼎鼎的桂冠诗人”星星“先生有个烦恼。

桂冠诗人的称号源自《贝克兰德文艺报》某一刊的头版头条,穿着宽松复古白色长袍的伦纳德站在花园里,头戴月桂叶编成的发冠,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卷,摆出忧郁中带着几分洒脱的姿势。报纸的标题是“贝城纸贵——新式诗歌的大流行与玄机”。这副画报在读者内部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书商和文学报刊也逐渐接受了,只要把这副画报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路过的眼睛都会为之流连,桂冠诗人的称号也就传开了。


这个称号饱受争议,就跟其主人的诗一样。文学评论家认为这简直是侮辱了“桂冠”这一称号,是对从古至今所有被称得上是诗人的、尤其是其中的杰出者的大不敬。读者却觉得名副其实,“星星”先生的诗开创了后神战时代的新潮流,是对传统诗歌规范的一次大突破,挑战了诗歌这一个概念。但无论持何种观点,“星星”和他的诗出现的地方总少不了话题和关注。


”所以这就是你的烦恼?“

佛尔思问。


这位同样大名鼎鼎的畅销作家此刻正在特里尔的一间旅馆里,合拢的行李箱努力吞纳着溢出缝隙的衣物,城市地图和几张铺满字迹的稿纸散落在书桌上。她新连载的小说依然是以旅行为主题,得益于旅法师的能力,她能够在世界各地环游,根据各地独特的风俗和传说创作悬疑故事。


伦纳德的突然造访和他事先通过源堡传来的讯息之间只隔了不到一分钟,佛尔思丝毫不感到意外,这向来是伦纳德的行事风格,他们也是相识已久的朋友。她用酒店自带的快捷茶包泡了一杯茶递给伦纳德,浑浊的红汤在白色的瓷杯里打着旋冒着热气,右手一招,桌面上的笔记本卡扣啪嗒一声弹开,一支还没合上盖的钢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悬在半空中自发地写着什么。

伦纳德知道记录是佛尔思的习惯,也知道佛尔思没少把他当作小说的素材。反正作家和诗人永远不用为作品的真实性负责,如有雷同纯属荣幸,伦纳德经常向佛尔思请教出版和写作的事项,提供素材只是必要的互惠。


”算是吧。我去了上周的沙龙。“


”你去了沙龙?“


佛尔思大为震惊,飘在半空中自行记录的钢笔为之一顿。

贝克兰德上周举行的文学沙龙是令所有文学创作者闻风丧胆的“批斗大会”,聚集了一批以维护纯净文学标准、提高行业文学水平为己任的文学批评家。连佛尔思这样有多年写作经验和丰富作品的成熟作家都不敢参加,只听同行调侃道如果外神听得懂鲁恩语,把这些批评家派到前线,光靠他们的唇枪舌剑就抵得过鲁恩所有的铁甲舰。


伦纳德点头,并补充道:

“用了一点非凡能力,他们不知道我在。”


“这简直是作弊”,佛尔思脱口而出,看到伦纳德严肃沉痛的表情后马上改口,“但合情合理。”


伦纳德的诗歌水平相比刚开始的“他黑色的头发就像墨水一样黑”已经进步了很多,语言在达意之外开始考虑修辞手法和韵律,诗歌结构和构思也愈发成熟。但批评他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甚至愈演愈烈,向报纸投稿对“星星”诗歌的批评总能获得更高的通过率。伦纳德自认为如果能从“午夜诗人”的时候算起,他写诗已经快十年了,最近明明有了改变,但依然被指责写的像是没有感情的流水账,或是对范式的生搬硬套。


“他们的话很难听吧?别说你了,就连我都被他们骂过情节太过刻意,故意编造制造冲突来博人眼球,逻辑不通之类的。你别放在心上,就当他们胡说好了。”


如果伦纳德的烦恼仅在于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佛尔思便能放心不少。


伦纳德捧在手里的茶杯还在冒着热气,但他没有丝毫要用它来解渴的意思。这只是佛尔思的礼节性招待,他也暂且礼节性收下。


“他们说的话我不在意,我担心的是他会不喜欢。”


佛尔思突然觉得相比起伦纳德,自己的手好像太空了些。于是停止运作的钢笔连同笔记本齐齐飞向她的膝盖,她用手扶着笔记本外缘,钢笔握在手里却没有动作。


“你担心这个干什么?不如直接去问他,反正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你觉得我写的真的很差吗?”


伦纳德的碧绿眼眸包含着太多佛尔思一时无法解读的情绪,似乎执着地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你想听实话吗?”

“实话就是没那么坏也没那么好。你的诗也不是写给我看的,我的意见不重要,你也不必担心,只要那位满意不就行了。”


伦纳德的神情没有比他刚从灵界踏入旅馆里放松多少,但他还是向佛尔思道了谢,茶杯原封不动放回茶几上。


“谢了,祝你旅途愉快。”



2. 


伦纳德回到家时,克莱恩照旧在书房里。


他们在贝克兰德租住的公寓有着一间向南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容纳珍贵地日照,双层窗帘可供书房主人调整光照的强度。克莱恩坐在红漆实木大书桌前,桌面上摆满了一张张一沓沓教会送来的文件,漂浮着大大小小几颗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闪烁红光。他的背后几根半透明的触手穿过椅背向外伸展,占据了大半间书房,每根触手都卷着一只钢笔或一张稿纸,复杂而互不干扰地挥舞蠕动着,在地板上投射出一片模糊的阴影。


伦纳德径直走向书桌,盘踞着的触手自动为他让开道路,他的唇和克莱恩的浅浅碰了一下,作为日常问候。他看着克莱恩用既超凡又有些原始的方法处理信徒的祷告和教会事宜。愚者先生的办公地点不在灰雾缭绕的源堡,而是贝克兰德一家平凡公寓的书房。纸质报告和祈祷内容都被分门别类放好,并一字字记录在软皮封面的大开本上,只是被触手控制的钢笔细看有些偷懒,有时笔尖刚接触到纸面,一个完成的单词就印了出来。

感受到伦纳德停留在身旁,克莱恩抬起眼睛投去疑问。


“你觉得我的诗怎么样?”


“你的诗?”所有的触手同时停下,克莱恩真正的右手把钢笔抵在唇沿,“好久没看了,有点记不清。”


刚苏醒的时候他还会定期阅读伦纳德献上的诗,靠其中真挚的感情和语句激发的羞愧感体会人性,但后来发现这种方法太消耗脸皮,遂作罢。他们正式确认关系后,克莱恩也不再需要从诗歌中寻求爱的痕迹。

面对伦纳德的疑问,他只能派出一只触手回到源堡,从那一堆不断增长的杂物堆中薅出最新的一本诗集,随便翻开一页读了出来。


“怎么样?”

伦纳德眼里隐隐有期待萌芽。


“挺好的。”

克莱恩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像是朗读完最新颁布的食品税收法令。


“写的不行。”


“不啊,我觉得挺好的。”


“你觉得不行,我觉得你觉得不行。”


这一段突如其来的绕口令让克莱恩一时没跟上,茫然地“啊”了一声。伦纳德继续解释道:


“评论家们都说我早期的诗全是感情没有技巧,现在正好相反,无论哪种都算不上好诗。”


“先不管技巧,是你在和我谈恋爱又不是他们,有没有感情也得是我说了算。”


伦纳德的面色真挚而坚定。

“我决定要成为一位优秀的诗人。”


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总会有不同的目标,比如克莱恩现阶段的人生目标是扮演一位尽职尽责的公务员,按时上下班,除非紧急情况绝不加班。对于伦纳德想做好诗人的目标他深表理解并赞同,提议给伦纳德买几本经典文学理论著作和诗歌作品。

伦纳德向来与理论相性极差,同一本《罗赛尔诗集》从廷根带到贝克兰德,只有几页出现翻折的痕迹,其他的完好如初。他向克莱恩介绍自己的学习方法,即体验派作诗。


克莱恩也不是文学专业出身,多少在文学界耳濡目染摸爬滚打近十年的伦纳德也能勉强算半个专业人士,旁听而来的术语够他在恋人面前撑起牌面。

“体验派是什么?”


回答克莱恩的是一个深长的吻,待他回过神时,愚者先生今日的工作被迫画上了句号。



事后二人躺在床上,红色的月光徐徐照进来,照到被子遮罩下拱起的紧挨着的两双脚上。伦纳德突然一掀被角,夜晚的凉风瞬间灌进被窝。


“我好像有灵感了。”


“等等你给我回来。”克莱恩按住伦纳德的肩把他拉回床上,堵住了被子漏风的口,也掐断了伦纳德半夜找笔写诗的奇怪企图。


“你的体验派就是这样体验的?如果让我看见你把这段写进了诗里,我就……”


后面的威胁迟迟没有成型,克莱恩发现自己竟在认真思考是否介意伦纳德把他们的亲密活动放进诗里。


体验派诗人的体验法不止于此。

伦纳德是否有做挑战鲁恩出版法令的尝试,克莱恩不得而知,但为了配合诗人先生获取灵感,他陪着伦纳德按照当季旅游杂志的推荐,把热门的情侣约会地点都走了一遭。


鲁恩皇家剧院正在演出新的童话歌剧,老公爵死后公爵之女被指控谋杀亲弟弟,她向黑夜女神祈愿,求得一位神秘骑士来护她清白并帮助她赢得判决。黑夜教会的骑士本人坐在观众席,原本挺拔的身子缩成一团,不住地点头,肩膀和腿都朝着克莱恩的方向倒去。后者只庆幸他们没有买前排的票,没有对不起票钱和台上的演员。


迪西海岸的温暖气候正是放松身心的良剂,也是情侣亲密接触的绝佳场所。他们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看橙黄的落日在水天相接之处一点点融化,穿着泳裤的小孩留下一串串脚印。克莱恩捡了一把别人落下的塑料铲子,学着以前视频里看到的赶海手法,妄图靠双手寻得晚餐,最后的收获只是一堆平平无奇的贝壳。海浪冲上伦纳德的脚踝,他拧着眉努力从肚子里搜刮词句,脚趾以沙地为草稿,歪歪扭扭的字母写了又被海浪抹平。


他们还买票进了贝克兰德郊区有名的温室花园,花园凭借引以为傲的控温技术和精准灌溉,培育着众多季节不同生长环境不同的植株,其中又以炫目的花卉居多。


“锦葵,鹦鹉花,黑鸢尾,太阳菊,拜朗紫罗兰,这个怎么念来着……”


二人在一排排花盆之间缓慢前进,肩和手紧贴在一起,以免碰到珍贵的花盆,给花园和他们的财产都造成重大损失。他们没太感受到浪漫的气息,只觉得玻璃房内的花香浓郁得让人有些昏头,也许要出了玻璃房来到专营的纪念品商店,买上一串花瓣做的手链或是对戒,才能获得浪漫的证明。


“我之前看别人的诗,他们会把恋人比作花,没出阁的处女是半开的花苞,花瓣落在地上就是发生了关系,不同的花代表着不同的品性。让我看看这里都有什么花,有什么适合你……”


伦纳德伸长脖子努力辨认着标签上拗口的学名,指腹抚上花瓣尖感受柔软的触感,被看到“禁止触摸”标识的克莱恩一把打掉。


“你要是赶把我比作花,你的诗稿就见不到明天的月亮了。”


闲逛了一天的两人回到床上,在红色的月光下继续未完成的夜话。伦纳德依然心事重重,活像憋了三周没写出一句话还被格尔曼敲门催稿的佛尔思。克莱恩拍着手背宽慰说你太用力了,灵感就像水龙头,有水的时候一拧就哗啦啦地流,没水你把水龙头拆下来都没用,或者拧错方向也没用。

伦纳德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幽怨的绿光,配合耷拉到锁骨的黑发和垂下的嘴角,就像一只伤心的大型犬科动物。


“唉,还是写不出来。”

他发出了文字工作者亘古不变的感叹。


“写不出来就算了。我只是喜欢叫你诗人同学,没要求你一直写诗。现在我的锚足够多足够稳固,教会也不需要靠你的版税来赚外快。要是不想写就歇一歇,别勉强。”


“我想写。”


伦纳德从坐卧滑到躺下,头抵在克莱恩的肩窝处,克莱恩手一搭就能摸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我想写的。”


“之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有很多想写的,想说给你听的话,想告诉你的故事。那时候就算我连诗歌基本的格律和音韵都不明白,写出来的东西还不如街上小孩唱的儿歌。但那时我只要坐在桌子前,把笔拿起来,句子就自然地写出来了。”


”现在你回来了,我也多少算是‘会’写诗了,却再也没有写诗感觉了。”


“不是对你没感觉,”伦纳德快速补充,幽绿的双眼抬起看了一眼头顶的克莱恩,“是对写诗没感觉。”


克莱恩继续摸着这颗手感很好的脑袋,安静地听着。


“也许是因为你回来了,我能直接见到你,很多事情想做我们都能一起做。他们都说我写的爱情诗越来越乏味,那是因为我的爱情不用放在诗里了。”


“只是我发现,当我还在写诗的时候,为了完成一首完整的诗,我必须强迫自己关注生活中的细节,去努力体会、记录我的情感,去猜测在相似的情况下读者会产生什么情感,他们看到我的诗会有什么反应。这让我感觉我还,”


他顿了一下。


“我还活着。”


克莱恩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依旧扮演一位耐心的听众。


“但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淡了。我能构思出复杂的场景,学着用复杂的手法,但我越来越难体会到真实场景和诗歌场景应该触发的情感。我看着我写出来的诗,读那些我精心挑选的词和句子,我毫无感觉,就像是读与我毫不相关的别人的故事。不,就算是别人的故事,也应该让一个正常人产生共鸣。”


“我看着我的诗,它们就像不属于我的造物,是我依着记忆模仿出来的残次品。但只要我还在写诗,我就必须尝试着去关注,去体会与我相关和不相关的东西。如果我不写了,这最后一点点感觉恐怕要真的消失了。”


“伦纳德,诗人同学,星星先生,”


“首先,你的诗在我看来永远都是最好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哪一首。”


克莱恩也顺着床头滑了下来,视线与伦纳德平行。他的唇贴上了恋人的额头,有些冰凉,于是他又向下找寻到更温暖的另一处。

他明白伦纳德的执念是人性尚存之时的最后挣扎,像拯救飘落的花瓣一般努力保留残余的对人世间的触感,把它们放在用诗歌做成的透明玻璃管里,期待它们在冬天里也能鲜活如初。一直以来伦纳德都被自己定下的目标追赶着,从为克莱恩复仇,到找到克莱恩,等他醒来,再到陪他赢得对外和对内的战争。

他一一完成了这些目标,却没有回到一切正式开始之前的闲散自在的状态,而是像长时间绷紧的弦突然两头都断了依靠,茫然地在空中凝滞片刻后便无声坠落。每一天都不比昨天更好或更差,甚至没有不同,周遭的世界不断变化,却无法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任何有意义的痕迹。

克莱恩对此深有体会,他近期的公务员人设和对于神来说非常繁琐而平凡的办公手段,正是为了用日常而平常的点滴来加深自己与“人”这个群体的联系。伦纳德与他有些类似又不尽相同,他的方法不一定能发挥作用。


“其次,我们去休假吧。”

于是善解人意的愚者先生向座下天使提议。


“真正的休假。没有工作,不考虑任务,不用担心诗稿的截止日期。好久没回廷根了,我们可以回去租一间小房子,每天去城里或者附近的小镇逛逛。你想写诗就写,不想写就不写,甚至整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也没关系。”


“我知道你会说你不需要休息,那就当时陪我度假,反正我是该休息了。我只是想,也许你需要一些毫无目的、可以放心大胆偷懒的日子。大脑放空有时候不是坏事,也许到了某一个时刻,那些你想挽留的东西就自然而然会回到你身上。”


“怎么样,愚者教会十年一遇的大年假,来吗?”


伦纳德看着克莱恩的眼睛,想起小时候在修道院里偷拿过的从嬷嬷首饰盒里掉下来的棕色珠子,放在月光下时也是那般清澈透亮,但克莱恩的眼睛可比那珠子要漂亮不知多少倍,就像漂亮的琥珀,沉淀了上千年依旧不改其澄明温润的颜色。他把这对琥珀按到心口,轻道了声:


“好。”



3. 


廷根的郊区小镇是甜蜜假期的好去处,人口不多,自然环境优美,每日有往返的列车通向城区,有着大片的无主苹果林和能迎接落日的小山丘。出发前克莱恩还和伦纳德对此行的人设展开了认真的讨论,在否决了流浪二人组、教会派遣小组、富豪和他的管家等设想后,决定扮演普普通通来乡村休假的公司职员。

他们在城郊的一个小村庄里租了一套无人居住的石砌村舍,一共两层外加一个小阁楼,厨房、客厅、卧室、盥洗室一应俱全,前后带两个花园,或者说就是两大片可供开发的荒地。这种房子在神战后的乡里能找到不少,房子主人或是在外神侵袭带来的灾难中不幸去世,或是搬到其他地方,与幸存的家人朋友生活在一起。


屋子前后的荒地给了克莱恩极大的发挥空间。入住第二天后,原本能与人比肩的杂草地奇迹般变成了整齐分割的农田,一道道田垄划出笔直的线,每一个方格里都种着同一种作物,方格之间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分类。


“这是什么?”


“大白菜。”


“这块呢?”


“土豆。”


“这些藤蔓?”


“番茄。”


“这么粗的杆是什么?”


“鸡蛋。”


“等等,”伦纳德觉得自己的常识受到了挑战,“鸡蛋也能种?”


“你说得对,这不合适。”


克莱恩煞有其是地摸着光滑的下巴,决心不能走弗兰克的歪路子,把诡异的鸡蛋苗换成了钟爱的水稻。


一家两口的日常口粮依仗克莱恩的几亩地就能基本解决,愚者先生的作物都非常讲道理,总是能在合适的时间以合适但不合理的速度开花结果。盐、糖、蜂蜜等调味品可以在每周的集市上换,或者找好心的邻居太太接济一阵。肉类补给则靠前房主留下的一把自制猎枪和敏捷的伦纳德,隔三岔五带回来一只兔子或是一头山羊,二人就着篝火抹上蜂蜜,汁水和油星便在火苗里和嘴里滋啦啦作响。


伦纳德的另一重大贡献是劈柴。虽然蒸汽机和煤炭早在第五纪就已成为必需品,煤气管道也铺进了村庄,但老旧的供暖系统和炉灶仍需要木柴生火,算是小村落的怀旧标记。这种情况下,年轻力壮的伦纳德凭借他高超精准的劈柴技巧,迅速收获了村里人的喜爱。每天清晨克莱恩都能遇到端着新鲜出炉烤蛋糕或自产牛奶的老人家,拄着拐杖一步一颠来到家门口,一边抱怨外出务工的孩子多久没有回一封信,一边委婉地向他借走伦纳德一用。


“去吧伦纳德,为人民服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克莱恩接过还冒着热气的柔软蛋糕和敞口玻璃奶瓶,郑重地拍拍伦纳德的肩膀,把重任交到他的肩上,随后继续同屋前屋后的作物交流生长状况。


伦纳德在村里老一辈中的受欢迎程度直接导致他们自己家里的柴垛几乎原封不动,崇尚真实和亲历亲为的克莱恩不得不再次让步,许久未使用的魔术师非凡能力派上用场,无源的火焰在锅炉下燃烧,以免给伦纳德增加不必要的苦役。


当然伦纳德每番前去也并非打白工。他总能在日头爬上屋脊前回来,怀里抱着一大堆用桌布抱起来的蔬菜、腌肉、糕点和调味料,有时候还有一两件精致地瓷器,或一个用木头削成的小摆件。一天他抱回了一把费内波特琴,克莱恩正用铁壶煮着茶,看见他的“战利品”不禁眉毛一扬以示惊讶。


“莫林太太送的,她说她的儿子以前经常弹,现在用不着了,觉得适合我就送给我了。”


“说实话,我从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长得该是会弹费内波特琴的样子。”


“想听吗?弹给你听。”


克莱恩打了个响指熄灭炉灶里的火,拉两把矮凳到树荫底下,手抵在大腿上撑住下巴。两人膝盖抵着膝盖,伦纳德装作沉稳自信地把琴卡在腿上,一手捏住琴头,一手大拇指弯曲蓄力,往琴弦上一拨,琴身和琴弦发出一声锋利的嗡鸣。


“远方的游船啊,白色的帆。”


琴弦又响了一次,这次像是挂在墙上的刀具掉落到水槽里,发出杂乱的金属撞击声。


“其实我完全不会弹。”


伦纳德一双绿眼睛眨得无辜又坦然,克莱恩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费内波特琴入门不难,伦纳德也并非完全不通音律。他和克莱恩在收割场的空地坐了几个晚上,和实际距离不算太近的邻居们分享一盆篝火和几个随着蜻蜓和灰雀一同在乡间传播的轶闻后,伦纳德就大致掌握了琴的发声规律,也学了几首民间小调。


“弹什么不是关键,”

莫林先生喝着自酿的小麦啤酒,打出的嗝挂在浓密蜷曲的胡子上。他年轻时候如何靠一把费内波特琴征服十里八乡内最美丽善良的莫林太太的故事,在场的人都能倒背如流。

“关键是要唱,把你的爱啊,你的快乐,大胆唱出来,唱着唱着自然就有调了。”


经高人点拨后,伦纳德每晚的饭后活动变成了坐在克莱恩升起的篝火旁练习费内波特琴。他本就苦于作词,好在旋律没有规矩,他便反复弹拨着几个简单的和弦,唱起学来的乡间小调,中间穿插几句自己的诗句。

克莱恩总搬来另一张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听他唱着,有时教他几句记忆里的唱词,按着鲁恩语的发音和含义从中文改过去,或是干脆完全放弃旋律和歌词,和伦纳德一同漫无目的地随意哼唱。

月下弹琴是多么浪漫的一桩美事,红月给琴和人都覆上了一层温柔的薄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伦纳德。”


“嗯?”


“你能换个伴奏吗,弹点别的?我现在躺在床上一闭眼,耳边全是你的这个调。”


负责人的艺术家会根据观众的反馈调整作品,伦纳德隔天搭班车来到城里,买回一本《费内波特琴入门教程》,仗着黑夜途径卓越的夜视能力,在月光下潜心研究琴艺和诗艺,在院子里,卧室床边,阁楼里,屋顶上。

即兴创作时他会往膝盖上放一个薄笔记本和一只钢笔,兴致忽至大腿一抬,钢笔就从两腿的缝隙滴溜溜滚落到泥土里或是地上。克莱恩不忍看到神圣的笔杆受到如此待遇,抢来纸和笔放到自己的腿上。


“你唱吧,我来记。”


克莱恩捕捉着伦纳德每一个成型或不成型的单词,把它们排列成像样的句子。低头记录之时琴声忽滞,抬头时一双放大的绿宝石般的眼睛出现在离他的鼻梁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再一眨眼,鼻尖上就落了一个吻。


“对不起,没忍住。”


中断的琴声再度响起,诗人的吟唱有了欲盖弥彰的轻快。


诗稿一天天积累,慢慢占据了小半本笔记。克莱恩曾在白日里看到伦纳德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圈画删改,探过头去看时笔记的主人迅速用胳膊遮住书页,像是防止私人日记被偷窥。

怕什么,这里面有多少是我帮你录的。克莱恩有些好笑地俯视着护住手中宝物的伦纳德。

写好了再给你看。后者坚定摇头。


克莱恩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一天的到来,直到他看到晚饭后的伦纳德撕下笔记本的一页,牵着他的手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阁楼。阁楼仅有一人多高,走过倾斜的屋角时他们不得不弯着腰,到房梁底下才得以站直身子。

屋顶开了一方窗户,红色的月光如纱幔顺着窗户垂进屋子里,又像是朦胧的舞台灯光。伦纳德拉一把木椅子正正放在这灯光之下,对克莱恩做一个“请”的姿势,克莱恩会意地坐上了相邻的另一把椅子。


阁楼里的诗人把诗稿放在腿上,却没有要参看的意思,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稿纸参差的边缘被压出了褶皱。修长的手指拨过琴弦,一串音符涟漪般荡开,他唱到:


“如果你听到我的声音,

请在阁楼与我相会。

跟我来,跟我来,

请与我相遇。”


克莱恩想起上一次听到伦纳德如此认真的吟唱诗句,或者说只有吟没有唱,也是在廷根。他的声音不像过去那般低沉舒缓,要将人按在迷迷糊糊的梦境中,而是轻柔的,欢快的,像是邀人共舞的耳语。


“两天前,你感到不适

不知该如何选择

在麦粒和花生之间

这很正常,因为你是只鸽子。”


“现在我明白了

这没有什么好理解的

此生有一个人,也有所有人

愿你找到自己的理由

到那个时候,”


伦纳德顿了顿,脚尖依旧打着拍子。克莱恩趁此机会悄声把椅子挪到伦纳德身边,手搭上他的肩头,手指跟着他一起有节律地点着。


“到那个时候

月亮照耀着你

月亮指引着你

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

请与我相会。”









(魔改歌词,原曲的感觉就是那种轻松的有点无厘头,靠一点小事顿悟了放下了,又浪漫又有哲理的感觉。写文的时候照着这个起点来了一点螺旋大转弯

原本歌词是屋顶的,不知怎么的写着写着就变成阁楼了,可能最近武林外传看多了一说屋顶就想往上头放一盘瓜子花生然后开另一个bgm

这个月的文就写到这里罢(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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